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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江米条吗

【席泉】春天啊,春天④


     




太阳挂在西边要坠不坠的。这个季节的北京,云总是高到天外,只有几朵留在地平线的才被夕阳染上橙红,乌鸦偶然穿过其中。

袁广泉忍不住伸手把这个场景框起来,乌鸦却不解风情,绝不肯为他做短暂停留;张英席看见他孩子气的用双手追着乌鸦,忍不住暗自轻笑。

袁广泉的手也很漂亮。

有学生路过和他打招呼,袁广泉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放下来在一边静静地等。“张老师您朋友真好看,像艺术家。”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像喜鹊又飞走,只留下这句话在原地打转。

他们的影子拖了很长,慢慢地走。

风吹来独独属于夏天黄昏的气息,暖烘烘的太阳味道钻进衣袖和裤脚,困住了袁广泉。

周围的声音变得朦胧模糊,一切都像在梦里,袁广泉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走过十几个夏天;十几年前他在这条路上迈出第一步,左边就是一个像张英席一样的人。

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有些痒的侧脸,却丝毫没有缓解,是深埋在皮肤之下的像蚂蚁爬过的感觉。

袁广泉找不到哪里有蚂蚁,连地面上都干干净净的。

张英席的声音惊扰了他的梦,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仅仅是第二次走过这里。

袁广泉一再婉拒张英席的邀请,出了校门自己往家里走。

仔细想想,他是很羡慕张英席的。在这里教书,在这里生活,从单身宿舍走到教学楼甚至用不了二十分钟;不像他,只是在电车上就要晃荡多半个小时,再从车站走着去面对那些精力过于旺盛以至于要掀翻屋顶的青春期小孩。

我真的讨厌张英席吗?

袁广泉站在站牌旁边等车,低着头给自己想一个答案,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售票员在车里喊了几遍你上不上车啊袁广泉都没听见,自然也不知道售票员白了他一眼说有病,转头催司机关门开车让他吃一肚子灰。

他站了半个小时才发觉没等到一辆车,只好自己走回家。

整个傍晚他都走得很慢,从乌鸦穿过彩霞走到乌鸦和天融为一体;可直到停在家门口他也没想出来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袁广泉坐在餐桌旁又少不了被妈妈埋怨一顿,饭菜都凉透了要再重新热一遍;又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本来想随便编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诸如学校里突然开会什么的,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还是照实说了;袁广泉不想显得自己很心虚,何况这种事又不是见不得人。

妈妈听到张英席三个字时是有点高兴的,袁广泉看得出来,可她又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表情让自己不要表现得明显。

她端菜的动作突然轻盈了许多,拦着袁广泉不要他帮忙,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解决了什么困扰多年的心事。

袁广泉盯着木质餐桌的花纹渐渐理出些头绪。


一整个星期袁广泉都没再听到关于张英席的消息。

总算捱到周五,他站在讲台上讲了些枯燥的乐理基础,看着下面低着头补作业玩手指的学生默默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想象中归国后的生活,更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袁广泉合上讲义,思绪乱麻一样纠缠着飘到仿佛人间蒸发的张英席身上。

很难讲清他究竟是讨厌张英席还是讨厌相亲这个环节;但总之,张英席的突然消失让袁广泉觉得自己受到轻视,各种意义上的。而张英席在自己的老师面前突然打了个喷嚏,十分狼狈。

“又被哪家的姑娘惦记上了?”

“哪能啊,”张英席摸着鼻子笑了笑:“不骂我就是好的了。”

“我从我爸那儿偷了两瓶酒回头拿给您,”他都快要围着宋一打转了,献宝似的笑:“茅台呢!”

“你明知道我不喝酒,臭小子!我可不敢要你的茅台,收了你的酒不得还你一个酒厂。”

“您要不收袁广泉也行,”张英席转了转眼珠又腆着脸笑:“那您可得给我找个老婆,我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是?到时候我可天天上您家蹭饭去。”

“嘿,你这两年别的没变,脸皮见长啊?”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了口:“你让他报名考试吧。先说好了,考得过就来上课,考不过可没有别的说法。”

“您放心,”张英席得了这句话才是真正地笑起来:“袁广泉肯定能考上。”

“说起来,袁广泉之前还来咱们学校面试过,可惜苏联歌学得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

“他还来面试过?”张英席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师:“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要知道什么?又不是你去当考官,难不成招聘教师还要向你打报告?”

张英席吃了呛倒也没在乎,总归是磨来个机会,高高兴兴地挥别老师往袁广泉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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